分床、分房、分居 ◎ 劉墉 『 沒有天生理想的伴侶,只有逐漸變為理 想的伴侶 』~劉墉 一家人去多倫多旅行。由於是四個人, 所以要求旅館安排兩間相鄰,又 「有門相通」的房間。
旅館櫃台小姐說:「啊!找到了, 不過一間是兩個小床,一間是一個大床, 公公帶孫女各睡一個小床,你們夫妻 只好睡一個大床了。」笑笑: 「對不起!行嗎?」
「當然行,為什麼說對不起呢?」 我好奇地問。
「噢!你們不在乎就成了。」 小姐把鑰匙交給我:「因為很多 夫妻是不願意同床睡覺的。」
「真的啊!」「是啊!」小姐笑得 很有意思:「你不知道嗎?愈是有錢人, 愈會分床睡;再有錢,他們就分房 睡了。」
「如果更有錢呢?」我促狹地問。
「就離婚了!」
● 在紐約,我常去長島的一個大 植物園玩,那植物園本來是位富豪 的家, 占地四百多英畝,除了有各式各樣 的花房、花圃、游泳池,還有一棟 像古堡的豪宅CoeHall。
豪宅定時開放,並有導遊解說。 但令我印象最深刻的,不是裡面寬 敞客廳和書房,卻是當年男女主人 的臥室。 臥室是分開的,各占據古堡二樓 的一角。
記得導遊在解說時,有遊客問: 「他們為什麼距離這麼遠?好像 不常在一起的樣子。」
導遊一笑:「是啊!你不知道嗎 ?那時候,中午以前,女主人是 不出現的。 她在自己的臥室裡用早餐、化妝 、穿衣服。」 接著在腰際比了比:「那時候貴 族女人都穿束身的衣服,一定要 由女僕幫忙, 把腰束好,才能下樓。 因為這麼麻煩,所以男女主人的 臥室不得不分開,免得彼此不方 便。」
●在《新新聞》上看到劉黎兒的 文章〈親愛的,我也要有自己的 荷包〉。
文章寫日本年輕一代,不再像 老一輩,夫妻共用一個帳戶, 如今百分之四十的家庭是「兩個 荷包」; 收入較高的夫妻,夫妻分帳的甚 至高達一半。 這是因為女人經濟比較獨立, 兩人各有各的價值觀,以及對 婚姻的不確定感, 在結合的同時,也要保持分手 的自由。其中一段寫得很妙--
「其實不僅是荷包,連床或臥室 也都是兩個,像宮本說: 『我不喜歡和妻子在同一房間 睡覺,我睡前喜歡看書,看DVD, 想要有點自由,如果真的持續 同床,我們早就離婚了』 他這話讓我想起一個當空中飛 人」的朋友。
雖然丈夫半年在台、半年在美 ,兩夫妻卻更恩愛,好幾次被 朋友撞見, 兩口子拉著手在街上走。 「我啊!幸虧半年不在家, 要不然,早跟不上時代了。」
有一天,那丈夫對我說! 看我不解 ,他補充:「我不在家的時候, 因為一個人, 晚上總是坐在床上看書,想到事情 ,就跳下床打電腦、上網,你想想 ,如果在家,行嗎? 我跳下床,能不吵到她?我看書, 能不影響她嗎?」
得意地笑笑:「所以,我今天事業 的成功,得感謝這種生活方式, 使我能不斷充實。 我今天的婚姻成功,也得感謝這 種生活方式,使我們兩口子總能 小別勝新婚。」
他這番話,我早有感觸。
因為自 從前年搬家,房子大些, 使我的岳父岳母能各有各的房間, 他們就變得更恩愛了。 過去,岳母總怨岳父愛整夜聽 收音機,有一回廣播劇裡的人大喊: 「失火了!失火了!」甚至把她 驚醒,跳下床往外跑。 而今好了,一個睡樓上,一個 住樓下,各有各的空間、各有各 的浴室, 甚至各有各的收藏與擺飾。 每天看他們早上相遇,彼此都好 像眼睛一亮。
梁實秋與韓菁青在世時也一樣, 那時候他們住忠孝東路的一棟大 房子。 兩人的臥室一北一南,中間是客 廳和書房。 記得我好奇地問哪有夫妻不同臥 室的? 梁教授一笑:「她啊!不過中午 不起,不到夜裡兩點不睡,我則 是天不亮就起。 現在分開睡多好?早上她睡覺。 安安靜靜,我可以專心寫作; 晚上我早早睡了,她正好約朋友 吃消夜、聊天。」
我開玩笑地問:「如果她要您一 塊兒吃消夜,怎麼辦?您去還是 不去?」 「去!去!當然去!」梁教授大 笑了起來:「我接著請她那票夜 貓子朋友吃早點。」
常覺得人生好像日出與日落, 怎麼昇起,就怎麼落下。 想想,小時候我們獨自睡一個 小床,後來交了朋友、談了戀愛, 沒結婚(同居)前還是一個人睡 ,只是常常約會。 然後,我們成了家,睡在一張床, 火旺的時候,總做愛做的事, 做完了,就相擁著睡去。 漸漸地,火消了。彼此在婚前的 個性,逐漸不再隱藏。
男人老了,攝護腺肥大,愈來愈 愛夜裡起床; 偏偏女人也到更年期,睡不實, 一點動靜就會驚醒。
於是有些夫妻,就分床, 甚至分房了,回復到年輕時約 會的樣子。 再過許多年,太陽落到地平線, 一個人先走了,獨自去睡他那張 冷冷的床; 沒走的這個,若不再婚,也回到 單身的歲月。
就算不分床、不分房,又有哪對 夫妻,能不終於分居? 只是不知,來生會不會像是另一 個天明,讓我們重來一遍…… |